【地笼】深海日光(1)


昊天×敖广/天帝×龙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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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塘关一役后,神界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
天帝失踪了。

新帝自上位以来已有千年之久,在位之时,明察秋毫,爱护众生,不似先帝放浪形骸,肆意妄为,算得上少有的明主。众仙都期盼着,能在新帝的率领之下,迎来盛世开明。

现如今,令众仙少有忧心的天帝,终于任性了一回,说不见就不见了。

说好的明主呢?

干嘛要跑呢?


更好玩的是,这位天帝平日里兢兢业业,尽职尽守,每一刻都在为民所想,从没有试过对一事或一物表现出过偏爱,仿佛无欲无求一般,令人安心无比。

所以,至此刻,令人安心无比的天帝成了谜一般的存在。没有人了解过这位的喜好,以至于玩失踪都玩得比别人高明。


偏头疼开始发作的众神仙们,在处理各种令人头焦额烂的事务的同时,无一不在想,要是是先帝该多好啊。因为先帝的爱好实在太明显了点,玩失踪去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地方,跟打卡日签差不多似的。

大事。

大事一件。

就连深居龙宫,对外事少有了解的龙王都知晓的此时。



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龙王此时侧靠在椅上,半垂着眼,一副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模样。他挥了挥手,示意下属可以离开。

下属平时也不是多事之人,但此时也忍不住提醒:“我们不用管吗?”

龙王抬眸:“神仙们玩捉迷藏,我们就不必参一脚给他们当乐子了。”

“是。”下属低头,不敢再多说。

下属离开后,龙王依旧支着脑袋靠着,一动不动。

到底想弄什么把戏……都与我不干系。

龙王眼睑轻阖,仿佛是睡着了。


“报,有外人请见。”

合着眼的龙王被吵醒,其实下属的声音并不大。

什么时间了?

不太清楚。千年来,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。反正日日月月年年天天都是一个样子。

“什么人?”

下属:“不清楚,来人自称名为昊天。”

谁啊?有够无聊的。龙王忍不住轻笑,又轻轻地摇摇头,仿佛看见了好笑的。

龙王稍顿首:“进来吧。”

他要看看是哪位人才,这名字可不一般。虽然少有人知道。


从龙宫门口到这里,是有一段路程。在等待的时间里,龙王忍不住揣测,恶作剧?还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扮演者?亦或是那人的朋友?

当看到人时,龙王只剩下一个想法。

扮得真像啊。


“何事?”

最后是龙王先打破了沉默。

那人轻笑:“没地方去了。”

是该本人了。

为什么要来这里?

想要让他陪玩游戏吗?

“龙宫多破旧,难迎大佛。”

那人脾气倒是变好了,大概是上位者为达目的不得不做出的伪装,此时仍是笑着的:“没有神佛,常人一个。”

“龙宫不是收容院,亦非常人之居。”

这时候的龙王已经有些看不明白了,但他也不怎么想弄明白,只想把人弄走。

他可是个怕麻烦的人。


“你该去慈安寺,那里会收留你。”或者回天上,那里比任何地方都欢迎你。

“早闻龙王慈悲怜人,所以我来了。”

这人不是变了,而是换了个人。

一定是这样的。

所以……

“我不是需要王您的施舍,我只是需要一个居住之地。我愿意为您效劳。”

龙王彻底不懂了。


他们两人,千年前算得上是个朋友。现在呢?大概只能称一句故人。

连故友都不是。

他向下属挥挥手,“你带他下去安排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 


辰时三刻。

龙宫主殿。

半透明的纱帐里伸出半截手腕,五指弯曲,半握着拳。

露出来的手可能是许久不见日光,除了稍显苍白,算得上是赏心悦目。

手腕突然一翻,手指松开,将东西丢弃于帐外。

仔细看,像是一小截发丝。

片刻,纱帐再次被拉开,那只好看的手腕的主人从床上下来。敲敲床板,发出两声规律的“嘚嘚”,寝殿门被推开。


来人是一月前要在这打工的昊天。

也是令众仙正头疼着的失踪的天帝。

昊天一个月前被龙宫的主事安排的工作是服侍龙王的寝睡。

主事的原话是,因为他是刚来的,很多东西还不懂,先安排最简单的。


的确简单,龙王睡觉时从不让有人待在一旁,所以,这份工作大概是在站着,在寝室门前站一晚上。

什么也不用干。

况且,他们的龙王大人很多时候并不用像人类那样睡觉。

可以说是很轻松的了。

但这份工作对于昊天来说可能会有些许麻烦。

就像现在。


“我睡觉时有发生什么事?”龙王用四指虚扶着昊天伸过来的手臂下榻。

昊天微怔,顿了一下:“……没有。”

龙王没有看他,只是稍点头: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
恭敬地仿若真的是他的下属。

这可不会是天帝。

起码,不是他认识的天帝。

龙王半撑着脑袋靠在椅上,一坐就是一天。

龙王的心情不太好,他做了个梦。

梦到了,讨厌的人。

 


“阿天。我叫你阿天好不好啊?”在他人眼里不咸不淡清清冷冷的敖广,此时笑弯了眉眼。他一直是这样。在昊天面前,他总是好像有乐不完的开心事,活泼又明媚。

不知道有什么这么好笑的。

“阿天,我们现在要去干嘛?”敖广额上有个垂菱印记,鲜红如火,宛如鲛人悲恸至极时流下的血泪,也像着他那用不完的活力。


“敖广,我去找老师,你先回去。”一直直视前方,脚步不停的昊天终于停下来,吩咐了一句。

敖广又笑了:“阿天,我都叫你阿天了,要不你叫我阿广呗。”

昊天眼里明显有着不赞同。

或许是有敖广在一旁作为对比,昊天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显得严肃又威严。

他一直是这样,冷静又自持。

天生帝王者。


“好啦,”敖广轻笑出声:“我知道我知道,不可轻佻不可嬉戏不可玩笑。这么听你老师的话啊?”

敖广见他表情依旧不明朗,又加了一句:“你再这样会吓到别人的。好啦,我先回去。”

一个称呼而已。

也不行么?

敖广没等他回应便转头离开。脚步匆匆,直到走得够远了,才抿了抿唇,将情绪掩下去。


他喜欢昊天,很喜欢。

对于敖广来说,昊天是能到达深海的日光,足够明亮。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越来越亮。

对于长期生活在暗黑冰冷之中的物种来说,这束日光有着足够的吸引力。

谁不渴望被光包围啊?

不会有人。


他很强大,太强大了。自律又克制,没有人可以打破他的铠甲。他说他需要他的帮助,其实,没有自己,他一样能到达那个位置。

他就应该站在那个位置,被千万人敬仰。

他是光明的神祗。

聪明如两人,他们不会不知道彼此心中的所想。毕竟也已经相识千百年的时间。

昊天知道友人的所言所为是什么意思,所以他的拒绝,不是像敖广开玩笑的那样,而是在拒绝他的感情。

敖广知道,所以他懂得玩笑的分寸。


朋友一场,没必要闹得难堪彼此。说不定等哪天累了,他就会放弃了。

敖广这样想,也这样做。但他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。或许自己的情感并无所想的那么深厚,一切不过是自怜自爱。

封神大战胜利,众神喜聚一堂,交错觥筹,夜乐笙笙。

敖广拿着酒杯,却滴酒不沾,他看着这场笙歌乐舞,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,刚经历战争的身体,和永远在急速奔驰的精神。神界在欢庆,他们赢了,可他的长途奔跑仍旧没有终点。

没有终点。

不会有终点。

他好累。

累极了。


他长吁出一口气。坚持不了就不坚持了吧,多难为自己啊。

跟自己个什么仇。

敖广在战后自行请缨看守天牢,尽龙族之职。

敖广单膝跪在昊天面前:“陛下大业已成,但镇守妖兽之地仍需有人看守,东海原为龙族繁衍居住之地,再合适不过。”

昊天原本看到他跪下的动作已经暗暗吃惊,这是在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礼节。而此时听闻此言,更是出现了明显的怔愣。

大概是没有想到吧。

但是,自己的请求肯定会被答应的。


龙族本就是妖兽,且力量强大。物有所值,尽用所值。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就不是昊天了。

而他,只不过回到了原本的地方罢了。

片刻,天帝开口言:“你有何所求?”

看吧,这不就答应了吗。

“龙王之位,别无他求。”


我帮忙镇天牢,只求虚职一个。多划算的买卖。

只要不傻的都会答应……还能摆脱我。

果然,天帝只待稍许便应允了。

敖广长吁出一口气,呼,解放了。一身轻松。

之后,笙歌继续,舞乐继续,觥筹继续,谈笑继续。


再之后,他和昊天滚到了一起。

昊天埋在他的身体,撕咬又亲吻,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。

太乱了。

“阿广……阿广……”

昊天中了幻术。

他知道。

但手臂依旧忍不住抱住身上的人。


原来,他只不过是自认清高自欺欺人的小人,顽劣又卑鄙。

真他妈令人恶心。

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,他在欢愉着,享受着,也在厌恶着,恐惧着。

“……呃……啊!”

怎么会有如此肮脏的灵魂,连东西都不配称为。

真是个讨厌的人。


一股辛辣的痛感突然从喉咙延至胸腔,仿若是可以烧碎灵魂的地狱之火,从喉管一直烧到了心脏。要烧死他着恶劣之人。

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颈脖,力气之大,可以将他掐断。

左边的眼珠子被挤了出来,掉落在地上,白色沾上了尘。他的身体好像是皮球,被那双手用力掐破了,皮肤迅速瘪塌下去。

一种从未有过的精神愉悦感从这具身体升起。

太好了,终于有人可以杀死这个卑劣又肮脏的令人讨厌的东西。


解脱了。

敖广意识渐渐抽离,在床榻上醒来。

是龙宫。

又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梦。



敖广爬起身,打算唤人进来。下一秒,他发现自己的左手紧拽着东西。摊开,竟是一小截头发丝。

敖广愣住了,定定地看着掌心。

不是又过去了都长的时间,或者是片刻,或者是许久。敖广将手伸出帐外,丢掉。动作缓慢,却不带丝毫优雅感,反而是沾上些暮年之人的滞缓。

像是在丢弃自己那身破烂又脆弱的铠甲。

无用的依赖感。


唤人进来,问了一句。不是完美的答案。

但他没有再多问,也没有多看,更不去多想。

脑子会很累的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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